天擦黑的时候,黄河西回到了家。
他进了家门才知道,奶奶已经不在了。
他突然明白过来,他之所以被提前放回来,没被送到县拘留所,是因为他的奶奶死了。
按照以前或其他大队的惯例,凡打伤大队干部,被公安干警带到公社的人,轻则被游街示众,重则被押送到县城拘留。
昨天,自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他一直被铐在那棵树上。
下午四点多钟,那位公安干警把他带到一间屋里,对他进行审问,并做了笔录,然后,就把他关在那间屋子里。
当时他估计,公安干警审问过他之后,还需要向县公安局和公社有关领导汇报,以便拿出处理意见,对他暂不采取措施,是领导还没听汇报,
没拿出惩处意见哩。
今天下午六点多,黄村大队的治安主任和那位干警来到他面前,干警对他训斥道:“黄河西,你好大的胆子,不但敢偷大队的鱼,
还竟敢打伤大队干部,你偷鱼就是盗窃,应受到处罚!
你打伤大队干部是犯罪,应受到制裁!
念你家有事儿,看在大队干部来为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今天让你回去,你要认真思过,今后注意点儿,老实点儿,要不然,
新账旧账与你一起算!”
干警训斥完,就把他放走了。
原来,奶奶的死讯传开后,支书和大队长认为,黄家父子偷鱼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的原则问题,郭卫军也仅是受点小伤,况且他们偷鱼是为了孝敬老人,而且已经把鱼没收了,对黄金成也进行了批斗,还把黄河西带到公社铐了起来。
现在,他们家死了人,都是乡里乡亲的,做事不能太过分,
要不然会有后遗症,把事情闹大就麻烦了,趁他家死了人,把事情划个句号为好。
于是,便派大队治安主任去公社一趟,向领导说明情况,提出了要求,
故而,干警才把黄河西放了。
因此,才有了黄河西被提前放回的结果。
黄河西进家里看到,堂屋的正间成了灵堂,堂屋的门扇、门框都被拆卸下来了,门口挂上了一张破旧的竹帘子。
灵堂中间放着一张破小竹床,他奶奶静静地仰躺在上面。
奶奶身上穿着前几年缝制的寿衣,寿衣质地虽不算好,但也崭新合身。
奶奶一动也不动,双眼紧闭,胸部不再因呼吸而轻微起伏。
奶奶面如黄纸,骨瘦如柴,躯体显得特别瘦小。
奶奶面部盖着一张白纸,一条麻皮将她的双脚轻松地捆绑在一起。
灵床前边放着一张小矮桌,小矮桌上摆着白馍、点心等供品。
一支不太粗的蜡烛在小桌上无声地燃烧着,立插着的三根燃烧的木香冒着白烟,
小桌的前边有一只破铁盆子,盆子里有燃烧过的冥币灰烬。
亲人们坐在灵床两边铺着草苫的屋地上,一个个双眼红肿,泪湿衣衫。
黄河西看见奶奶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一时难以接受奶奶死的事实。
他想起奶奶的诸多好处和对他的无限疼爱,又看见亲人们一个个泪流满面,
想到自己被铐在树上所受的委屈,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下子跪在奶奶的灵床前,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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