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间的公孙承熙悠然地饮着酒,又悠然地瞅了瞅帖子。
帖子上说,今夜酉时,闭云楼摆宴,宴请各路英雄豪杰来此一聚,不打不相识,且酣且乐,一醉方休。
倒是想得很周到,她知晓似自己这般暗中观察,伺机而动者,是不会错过这个了解对手的绝佳好机会的,故而为自己铺好道路,顺便一探究竟。
真是棋逢对手。
他冰蓝广袖纤尘不染,将手里的酒樽搁下,嘴角露出微微笑意。
酉时一至,闭云楼里华灯高置,江湖第一派大摆宴席,自是不缺捧场者,甚至连未得请帖的都要凑一凑热闹。
欧阳景箫并未露面,她此刻正在楼上养气凝神,慢慢等待异动。
她手执麈尾,指捏白玉质的柄,柄上流转着细碎的光晕,她轻轻扇着风,丝许清香入心,疏散了困意。
望尽楼下席间觥筹交错,却仍未有那人的身影。
倒是很会隐藏自身。
欧阳景箫握着手里的麈尾,又饮了饮茶水,内殿中空无一人,那人还能藏至何处?
公孙承熙,大夏公主远嫁南凉后生下的皇子,从来不问红尘俗事,这样一个不染纤尘的人,却要插手门派纷争,实在令人不解。
传闻他并未习得武艺,可那日在九朝传舍时,他能奏出七弦幻,便足以证得他武力不俗。
恰逢她正理着思绪,便闻得不远处,琴声绵长,漫至,犹深井里盛着钟石,一声声,音转幽幽,涤清杂质,复平静无波。
欧阳景箫拉开窗牖,她瞥见溪镇的闭云楼旁,一家酒馆,旌旗飘扬。
心里冷哼,本来猜想他会不在场,原来躲在此处。
她缓缓下楼,出了酒楼,往酒馆方向行去。
她在酒馆前延伫了好一会儿,在她将走之际,馆内传出极具冲击性的声音:“为什么不进来。”
听这语气,根本没有质问的意思,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欧阳景箫笑笑:“没这个必要。”
对方拨了几声琴弦,表示疑问。
“我能听见阁下的琴音就已足够,为何非要见这双手的主人呢?”
馆中人静默了片刻,又道:“不,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这个事实足以使你有下一步谋划,你此番来此,不过是求证的。”
欧阳景箫淡声道:“阁下有这般觉悟,也很难得。”
“我也是好奇,你为何要执着于此,得到那一指令牌,在我看来,那个除了召见一众豪杰,并无稀奇之处。”
景箫挑眉:“那在阁下看来,什么是稀奇的,又值得阁下不惜一切得到呢?”
在别人眼中或许无用,而在景箫这里未必。
对方渐渐没了声音,就似三月烟花,消逝在无尽的风里。
突然间,景箫惆怅,转身欲走,可那人又开口:“或许我可以帮你。”
景箫疑惑地望着酒馆的帘子,一时无语。
公孙承熙身披冰蓝披风漫步在溪镇的街道上,翩翩广袖随风飞舞,倒有几分魏晋名士清俊之姿。
与他在一侧的是欧阳少主景箫。
许久,公孙承熙淡笑道:“每次见你,只有争锋相对,今日却格外不同。”
景箫眼神有些悠远,不曾回答。
她心知,有些人,并不会永远做敌人,而有些人,却注定要站在对立面,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拉拢那些可以为友的潜在势力?四面树敌,从来不是她的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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