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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罗明远立时愣住了。
好半晌,见陈瑛丝毫没有直起腰的意思,他方才冷哼了一声:“起来!”
见陈瑛仍旧未动,罗明远突然重重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起来!”
这时候,陈瑛方才缓缓直起腰,脸上却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而罗明远却仿佛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你什么心思我知道,不过就是看到你家侄女如今水涨船高,你家侄儿文有韩明益,武有宜兴郡主,你那嫡子养在太夫人身边,与你并不亲近,而你自己昨夜却有些不妥当,所以心有畏惧罢了。
可是,你以为当今皇上是什么人,容得你这以退为进?你以为你去了肃州卫,就能让人想起你的旧功?你以为你的小心思,一直以来就没人看得出来?”
说到这里,他见陈瑛脸色阴得下人,顿了一顿又哂然笑道:“陈瑛,我和你共事多年,你阴刻、你嗜杀、你功利、你欺上瞒下……你以为你听了我三妹的意思投我所好一个个美人地送过来,我就都不知道?但你在治民镇蛮上头有一手,打仗也不是糊弄人的,用你作为部下确实能省心不少,所以我一次次保举了你,甚至没计较你没给三妹争一个名分回来。
但是,官场上的算计随你如何,你却把私事上头的算计带到了公事,这就是你的致命短处!”
“威国公……”
自从袭封阳宁侯之后,陈瑛常常有意无意地在和威国公罗明远相处时,拉平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本能地叫出了从前那个称呼,脸上说不清是震惊,还是愧疚,亦或是恍然大悟。
可叫出了这三个字,他一时便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竟是僵立在了那儿。
“好了,你回去自个琢磨,要真是想明白了,回头让人到京营给我捎信就是。
我还急着回营,别的话就不多说了。”
罗明远站起身来,才往外走了几步,却没到门边就站住了,又扭过头看了看陈瑛,最后吐出了一句话,“提醒你一声,最好不要自作聪明!”
然而,看着那门帘子重重落下,陈瑛那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到最后甚至没有立时跟着出门,而是无意识地在屋子里踱起了步子。
他已经都安排好了,要不要真的按照罗明远的话……可是,凭什么他这一辈子辛辛苦苦的搏杀,却比不上陈澜一时间的机缘巧合?
……
时值傍晚,天上又下起了雪,只年关在即,大街小巷但凡有些殷实的人家,往往都挂出了红灯笼。
然而,这时分的镜园大门口,却是罕有地大门洞开,好些仆人正在戴总管的指挥下爬着梯子往门楼上挂灯笼。
只横挂竖挂总有毛病,到最后前一个双手双脚险些冻僵的木木地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却是换了一个手脚活络的上去。
如此折腾的目的只有一个——就在此前的申末时分,宫中官复原职的御用监太监夏太监奉旨前来,却是赐宫灯一盏,彩灯四盏。
这其中,宫灯自然是挂在正堂致远堂。
而彩灯则是惜福居一盏,怡情馆一盏,此外另两盏就是这会儿挂在门楼上。
只不过,这样的恩典,可此时无论是下头指挥的戴总管,亦或是上头忙活的下人们,人人都在稀罕之余心中叫苦。
这御赐的东西别人不是珍而重之地供起来,就是索性深藏入库,可皇帝倒好,赐了两盏挂在门口的灯……这夏太监口中说皇帝的意思是好东西就是要给人看的,不过是玩物而已,万一坏了再赐两盏就完了,没什么可惜的,可天知道真要是坏了怎么办?
此时此刻的致远堂中,陈澜和夏太监分宾主而坐,多日不见的两人都有些唏嘘。
陈澜是想到了昨日白天黑夜那两场惊魂,而夏太监也想起了那暗无天日的大牢。
因而说着说着,陈澜真心实意地贺夏太监重见天日,夏太监则是贺陈澜平安无事,身份经历迥异的两个人你眼看我眼,最后同时笑了起来。
“夫人真是妙人,咱家今天出来见了无数的人,个个都是贺咱家终究是荣宠不衰,就没一个贺咱家重见天日的,个个都怕犯了忌讳。”
“夏公公又何尝不是明白我?相比其他,能活着方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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