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着,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另一部分人呢,也许一辈子都泡在卤水里。
没有被痛苦淬炼过的人,世界在他眼里花团锦簇。
然而安逸可以安逸得一成不变,苦难却可以苦难出千滋百味。
世上没有公平一说,苦尽甘来是美好的愿望,只是愿望,不是必然。
定宜止了哭,眼巴巴问她,“嫂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海兰平静地捋捋膝头的裙门,低声说:“我想去怀柔,那儿有个红螺寺,我们家女眷往年常在那里还愿。
远的地方我也不认识,就到那里吧,出家,潜心修行,一辈子替他打醮超度。”
定宜说不成,“你要让我三哥身后不得安宁么?你得好好的,别叫他牵挂着你。”
“他要真的牵挂我,就应该回来。”
她忍了半天,终于哭了,“牵挂我为什么不给我托梦?他走得那么利落,他何尝对得起我?”
实在是爱极了,也怨极了,可还是舍不得恨他。
定宜一味劝她,“他是被人加害,他自己也不愿意这样。
说不定想托梦给你来着,只是自己能力够不上。”
无非新鬼故鬼那一套,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以自解的呢。
两个人泪眼相对,哭了一阵方止住,定宜说:“嫂子当真不嫁了吗?”
海兰点头说是,“一辈子只有几十年,上哪儿再去遇见这样一个人?还是不嫁了,说出来没脸,我算什么呢,门儿还没过,就想着要替他守寡。”
“别这么说。”
定宜拉了她的手道,“你心诚,不一定非要出家。
等三哥的事儿完了,我差人在外头重新置个宅子,你过去散散心。”
海兰有些惊讶,“为什么要重置宅子?你和醇王爷……”
“别提他。”
她涩涩道,“我就是恨他,他承诺过要护三哥周全的,结果让我三哥惨死在牢里。
我心再大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看见他我就想起三哥,心里刀绞似的。”
海兰惆怅望着她,“别糟蹋自己的福气,这事儿不和他相干,你不能把窝囊气撒在他身上。
我的汝俭是没了,你要珍惜眼前人,到底活着不是为别人,是为你自己。”
她站起来,朝外头看一了眼,“我这两天不走了,守在这儿直到他入土。
往后的路我自己想好了,你就别劝我了。”
她勉勉强强一笑,笑得定宜愈发难受,再要开导她,她抬了抬手手,示意她别再说了。
她问下人要孝服,以未亡人的身份穿戴上。
旗人姑奶奶的主意大,索家人见了一径摇头,也没有办法。
定宜陪着往前院去,过垂花门的时候看见弘策站在回廊上,想近近不得,想远又抛不下,就那么一脸沮丧地望着她。
她的视线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刻,转身往灵堂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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