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将尽,春也将暮。
花却未落。
仍见两岸山花灿烂,时有草陂,漫山杜鹃,甚是绮丽。
时近午,但见一舟顺流而来。
此舟收了帆,舟上一弯竹棚舱,舟子在舟尾掌棹,舟子浑家自起炉造饭。
木舟不烧柴火,乃是用炭,然也非甚么好炭,只是青烟袅袅。
舟首有客数人,中有二人,青壮年纪,短衣负剑,相貌情似,当是兄弟无疑;另有一对男女,皆劲装皮靴,男子着黑,女子却一身赤红,腰间斜斜挎着一柄长剑。
除却这四个客人外,船首另立着个双角小儿,青色短衣,缠腿麻袜,系带芒鞋,身负竹篾书箱,圆脸上风尘仆仆,面有饥馑之色。
那两口儿巳时在夔府上船之时,此儿一并两个短衣客已然在舟上,想见是船家小子,船行半日,并不见小儿和船家搭话,而饥色更甚状。
那红衣娘子便问那小儿说:“小官人独自出行?”
小儿抬眼觑了觑红衣娘子,道:“本随爹爹入蜀,前日里和爹爹走失,小子便自返乡去。”
“小官人乡里何处?”
“建州。”
“建州此去尚有数千里路,小官人自家如何去得!”
红衣娘子翻开包袱,把与小儿一张葱油芝麻炊饼,道:“小官人想必腹中饥了,且先吃着。”
小儿接过炊饼,道了声“多谢娘子”
,包在帕儿里,却不吃。
“小官人但吃不妨,午间饥了,奴家处还有。”
“舟船摇晃,小子腹中痞满,不甚思想饮食,留待风浪小处,慢慢享用。”
小儿问道,“娘子往何处去?”
“奴与丈夫此去杭州省亲,小官人倘不嫌,可随我二人同去钱塘,待事毕,我们再伴小官人还家,恁的可好?”
红衣娘子笑靥如花,甚是艳丽。
“这如何使得!
娘子好意小子心领,然实不敢牵累二位。”
小儿婉谢道。
“奴看小官人独自在外,真真要抵到建州,只怕要乞讨为生,和我二人同行至九江也罢,只便有个照应。”
“小子实不敢牵累。”
小儿再辞。
那黑衣男子似一般为舟船晃荡所累,面色惨白,只目送江岸峭壁急速后退,一言不开。
“小官人恁多礼,莫不是嫌了奴家多事?”
红衣娘子依旧笑靥如花,小儿险些漏看长剑微微出鞘凛凛寒光。
小儿心内长叹:庸医庸医,一人追也便了,你竟弄了何事,来了数个苦主,连个跟班的小徒也叫人挟持?
舟身不大,吃水亦不深,行到巫峡险处,便似一片落叶随水,□□右侧,几欲倾覆。
亏得舟子老辣,在此激流中,犹能闪避暗礁岩壁,只是舟身摇晃便不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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