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实打实地伤心,趴跪在邹妈妈床前,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邹妈妈不能生育,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在那些封建余孽的眼里,那是天大的罪过。
男人抗争过,没能赢得过世俗的眼光,一场生离持续半生,再见就要死别。
而他爱了一生的女人,甚至不肯给他留一段最后的温情。
“你还恨我……”
男人低垂着头颅,声泪俱下地呢喃。
邹妈妈艰难地摇头,指了指床前孩子们带来的鲜花。
院长阿姨领会了。
“没有,她说她没有恨过你。”
院长阿姨替邹妈妈回答,“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所得,你和她之间早已经谈不上什么爱恨,她只是简单地不想再跟你有纠缠。”
男人诧异地止住了哭泣,艰难地问:“你这辈子活得孤独,我想给你一个家。
你……”
他停顿,“……走了以后,葬在我们家祖坟吧?我父母过世了,没有人能阻拦我们了。
我想百年以后跟你合葬,咱们来世做夫妻,补上这辈子的遗憾好不好?”
这次院长阿姨没有等邹妈妈的回应。
她上前隔开了男人。
“她这一生,先后抚养了59个孤儿,救活了7个濒临死亡的重症婴儿,一辈子省吃俭用,薪水和奖金全用来资助幼童。”
“她这样的人,古语来说是配享太庙的。”
院长阿姨日常就很严肃,义正词严起来很有威慑力。
她一字一句地指正男人,“她活着有自己的骨头和脊梁,她死后配得上一方独属于自己的土地。
不需要任何一个男人给予她名分,更不会葬入任何一个旁姓的祖坟。”
男人最终落寞离去,明白了这一生孤独的其实只有他自己这个胆小鬼。
而邹妈妈,她热烈地活过,温暖地照耀过无数,从不孤苦。
邹妈妈走后被追封了荣誉市民,葬入了政府安排的公墓。
下着细雨,展小曦停好车,乔瑾煜从副驾下来,撑起透明的雨伞绕过去接他,展小曦从后座抱下马蹄莲和菊花,合着雨幕,望见前方墓碑前坐着的青年。
陈寻比从前黑瘦了些,但更帅了,沉淀过的稳重气质让他显得有些冷漠和不近人情,却很有吸引力。
望见展小曦来也没有站起来,扬了扬下巴就算打过了招呼。
展小曦也并不期待跟他友好交流,定住步子往回侧了下脸,压了一压情绪才走过去。
陈寻从那个顿步侧脸的动作里读到了“早知你来我便不来了”
的傲娇意味,暗自好笑,挺大度地起身让开了位置让展小曦与邹妈妈独处,经过的时候,多看了乔瑾煜两眼。
乔瑾煜第一次见到这个对展小曦而言恩重如山的长辈。
邹妈妈不爱拍照,生前留下的照片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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