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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唐坰大声宣读所列的六十条王安石罪状,大抵是说“安石专作威福,曾布表里擅权,天下但知惮安石,不复知有陛下。
文彦博、冯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无异厮仆。”
一边读一边侧目而视王珪,王珪惭惧而俯首。
唐坰又一一数落新党中人:“元绛、薛向、陈绎,安石颐指气使,无异家奴;张璪、李定为安石爪牙,张商英乃安石鹰犬。
逆意者虽贤为不肖,附己者虽不肖为贤。”
最后竟将王安石指为李林甫、卢杞等奸臣。
赵顼屡次让他住口,他只是不理,慷慨自若地念完上疏才停止。
一旁的王雱早已怒不可遏,他才一闭口,王雱不等王安石出言辩解便站出驳斥,力数唐坰因私报复之动机和为人轻浮草率狭隘之性格缺点,又一一驳斥他所指罪状之荒谬,请皇帝纠其渎乱朝仪,陷害忠良之罪。
赵顼默然,半晌才下旨将唐坰贬为潮州别驾。
王雱却仍不满,称此等祸害诬蔑良臣、离间君臣关系,意图达到阻挠变法之目的的奸佞小人实属乱臣贼子,不严惩不足以警示天下,力劝赵顼将唐坰斩首,至少也应该刺配充军。
赵顼却不答允,只淡淡说了句:“唐坰罪不至此。”
王安石知道是那一句“天下但知惮安石,不复知有陛下”
触痛了皇帝,隐隐勾起了他对自己的忌惮之心。
在此情况下不应对唐坰穷追猛打,否则在皇帝看来自己就会显得奸险阴毒了,倒会觉得自己确像个容不得忠臣直言的奸臣。
于是频频对儿子以目示意,要他闭嘴。
不料王雱还不住口,继续坚持请求严惩唐坰。
赵顼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王安石终于按捺不住,对儿子怒目而视,大声斥道:“混帐!
休要放肆,皇上自有明断,哪容你多嘴!”
王雱一怔,没想到父亲会如此斥责自己。
一气之下也不告退,径直就冲了出去。
骑马狂奔,待回到家时已经心力交瘁,整个人从心凉到了外。
当晚就浑身发热病倒了。
庞荻心知此病是由他暴躁易怒的性子引起,又是忧虑又是怜惜,加快步伐,急匆匆地朝卧室奔去。
一推开门,就见丈夫面色憔悴地躺在床上,头发散开黑滟滟地堆在枕边,显得皮肤尤为苍白。
她轻轻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他的脸,感觉冰凉,心中一恸,她柔声唤道:“雱!”
他迷离地缓缓睁开眼,看见是她,双眸立即一亮,嘴角就有了上扬的弧度。
“荻,”
他微笑着关切地问:“你有没有见苏轼?”
庞荻啼笑皆非。
久别重逢,他看见她时所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问她近况也不是道相思之苦,更与自己的大病无关,而是对她有没有见苏轼这个问题念念不忘。
看到他病得这么清瘦,她真的不想令他不快,但自己一向没有说谎的习惯,何况,对自己丈夫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欺骗。
所以她还是说了实话:“见了。”
“啊?”
王雱大为吃惊:“为夫的话都成耳边风了?”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
庞荻忙向他解释:“我与雯儿在路上遭遇土匪,幸好遇上岐王,岐王出手相救后有意护送我们返京,但说此前要去杭州见一个朋友。
我们只好跟他去,全没想到他要见的人就是苏轼。”
“你还见了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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