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里屋紧闭的门扉终于再度敞开,胡堂主从房间里走出来。守在屋外的众人都抬起头,目光希冀的望着他。
“胡堂主…我师傅…”慧心急促问道。
胡敬沉默,半晌摇摇头,眼圈微红。他看了眼胡行知,然后父子两人一同转身离开不卜庐,消失在漆黑夜色之中。
林涣坐在慧心的身边,另一边坐着伯阳,揽住妻子的肩膀,如同坚定的港湾,以及怀中依偎着阿琪。此时此刻,慧心身边最重要的人都在身边,只希望如此这般能够给她多一些、再多一些支撑,就算是言语无法抚平她的悲伤,哪怕是此时此刻能够给予的所有,能够稍微有一点点用的,也不过只是无声的陪伴。
此刻正值深秋,室外风声呜咽,屋内烛火摇曳,忽而窗户被大风吹开,有一缕携带着森森寒意的风钻了进来,一刹间便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房间里骤然陷入黑暗之中。
慧心身体僵住,下意识抱紧了凑到怀中的小琪。
“妈妈不用害怕,小琪以及爸爸还有姑母都在的,都在妈妈身边,妈妈不用害怕。”小琪似乎也感觉到母亲的僵硬,贴近母亲,握住她的手心轻声温柔的哄道。
“嗯,小琪安心,有你们在,妈妈是不怕的。”慧心轻抚着女儿柔顺的乌发,心中升腾起暖意,许久才渐渐恢复平静。
这一会儿,云先生从房间里走出来。他的神情也不是很好看,眼眶湿润着,半晌没有说话。
云溪走过去,握住父亲的手,轻轻喊着:“爸。”
“哎,云溪。”云先生反握住女儿的手,“我没事,别担心。你…也不要太让这些悲伤的情绪影响了自己的心绪,对孩子不好…”
他抬头看过来,稍扬起了点声线。
“慧心,去看一看你师傅去吧…他,睡着了,很安稳的。不必担心会惊动他。”顿了顿,云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
“慧心侄女…抱歉,请节哀。”
慧心站起身,有些踉跄的几步进屋,双膝跪下,向着床上已经再无声息的,长辈、授业恩师重重叩首。
此刻的悲伤是无声的,没有哭泣,没有叫嚷,但是这份沉甸甸的悲伤压抑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一回林涣没有再进房间,而是让伯阳陪着他的妻子,一起进了房间里,她留在厅堂里,靠着墙静静站着,转过头望着室外漆黑的天色,无声无息,无念无执。
心间,此刻也一片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这种压抑的平静,空落落的,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的从她身上溜走一般…
不夜的港城这时也早已归于寂静,人们皆归于梦乡。于是此刻没有人知晓,那个总是坐在医馆柜台后,温文儒雅,笑容柔和,妙手仁术,悬壶济世的杨大夫,天纵奇才的年轻不卜庐主人倒置飞逝的生命沙漏里最后一丝生命力,也已全然落尽…令人叹惋,伤情。
但此刻林涣心中的情绪…似乎不是悲伤,也不是难过,甚至连痛苦都谈不上,就是一种,让她感到冰冷刻骨的平静。分明无二的让她感受到自己属于人的那一部分,正在慢慢的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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