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昀凰俯身在她榻边,柔声说,“睡吧,往后再没有人欺负你。
那些欺rǔ你的人,通通都死了,只有你跟我还活着,还有很多日子要活。
”
恪妃仿佛是听懂了,又仿佛很是迷惑。
后宫里争斗一世的女人们,或饮鸩自裁,或死于刀斧,那样跋扈的郭氏也死于白绫之下,反倒是疯癫的恪妃活到了最后。
旦兮夕兮,福兮祸兮,谁又知道明日笑者何人。
无论怎样,从前的敌人都不在了,她终该是欣慰的——昀凰心中这般想着,却在母妃脸上找不到一丝欣慰的痕迹。
看来,她已毫不在乎。
或许一直耿耿于怀的只是清醒着的人,如郭后,如父皇,如昀凰自己。
昏暗烛光照着恪太妃朦胧的面容,隐去了风霜痕迹,楚楚风致依稀还似当年。
这般美丽的女子,岁月亦不舍得摧折她的容华,那个男子却终究忍心将她抛弃……当年强娶太傅之女的庐陵王,是怎样英姿勃发,俊彦无双,以致十余年来,父仇家恨也抹不去爱断情伤。
昀凰凝视母妃面容,一时迷茫,不知这世间是否真有情孽如此,教人永沦痴妄。
恍惚间,父皇的模糊面容似在眼前晃过,或又变成少桓的眉目,少桓的笑容。
苏家犯下逆谋之罪,怀晋太子遗孤伏诛,恪妃激愤之下怀刃行刺……外头不知这些传言真假,昀凰却隐约有些印象。
母妃目睹扑杀昏厥,第二日夜里,父皇来了辛夷宫,rǔ母将昀凰悄然抱走。
入夜,昀凰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外头一片惊乱。
依稀从寝殿传来宫人呼叫,随之是父皇暴怒的叱骂和母妃的哀泣。
rǔ母锁起了殿门,不让昀凰出去。
耳听着母妃的哭声,昀凰只能瑟缩c黄头,拿锦被蒙住自己,那可怕的声音却仍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天终于亮了,昀凰赤足奔进寝殿,看见母妃衣衫凌乱地躺着,裸露的肌肤上淤痕遍布,长发垂下榻边,像一丛死去的藤蔓。
从此父皇再没有踏足辛夷宫,本已神智迷乱的母妃也再不曾清醒过来,只是一日比一日倒退回去,回到什么也不曾发生的时候,恪妃还是恪妃,父皇还是父皇。
私心里,昀凰宁愿没有父皇,只将那模糊的明黄身影当作“那人”。
那人在位时,弑父杀兄,屠戮无数,臣子获罪动辄夷族。
苏家的下场算不得最坏,至少还留了一个恪妃,一个昀凰。
他不杀她,连她的位份也不曾废去,只从此将她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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