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知微轻笑着,绕着那十八廊柱饶有兴致的一一看过去,正看侧看上看下看每个角度都有不同画面,宁弈步上阶来,很有耐心的含笑跟随着她的脚步,却不说什么。
凤知微也起了兴趣,把每个廊柱的各个角度都要试一试,有心想找出更多的画面来,当她突然将身子侧扭转头去看一个廊柱时,突然“咦?”了一声。
宁弈立定,靠着廊壁,泛起淡而神秘的笑意。
那些藏在最深处的玄机,等待她霍然回首发现,他永不会提前说破,破坏那一份乍然相逢的惊喜。
她果然还是发现了。
凤知微已经蹲下身去,用一种有点别扭的姿势,围着那十八廊柱,转了一圈。
她脸上的神色,从最初的惊讶,到疑惑,到了解,到渐渐沉静,等到看完那十八个廊柱,她脸上神qíng,已经难辨悲喜,化作淡淡的沉寂和微微的萧瑟。
那个不易被人发现的角度,不算大的一块地方,那层雕刻之下的线条,另外述说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和她的故事。
秋府冰湖初遇、雪夜孤桥共饮、兰香院花园对峙、青溟书院肃杀挽弓、落花楼头相望、bào雨废宫桥头、金殿赋诗掷杯、暨阳孤崖相援、南海船头戏官场、陇西府邸杀人头、燕家祠堂解围、海上击寇高舟……刑部大堂咆哮击案、谨身殿内红粉危局、漱玉山庄东池水暖、碧照崖下伸手相牵……
十八柱,十八画,将他和她这一路相jiāo的历程如珠串起,历历在目,凤知微不自觉的伸手缓缓去抚那层雕刻,恍惚间想,原来他和她,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这么多。
宁弈在她身侧轻轻蹲了下来,也伸手去抚摸那层暗雕,他的语声悠长沉缓,让人想起静夜里无声翻开的发huáng的旧书页,历历沉香。
“……知微,你看,这些过往,我让人仔仔细细的都刻在了这里,百千年后所有的人都老去,唯殿堂长在,不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江山更替、甚或人心游移,只有它们总在这里,历光yīn不老,永不磨灭。
”
凤知微回首看他,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晶莹的光,半晌轻轻“嗯”了一声,却道:“天下无不死的英雄,也没有不毁的殿堂,终有一日,它们还是会湮没于尘埃。
”
“那便把它记在心里,化为灵魂也意识不灭。
”宁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凤知微定定的看着他,半晌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突然回过头,指着中间的一根廊柱,道:“大部分我都看出了画的是什么,唯有这根,我没看懂。
”
那根廊柱上的雕刻,很简单,是两座城门,两座牌坊,两座高台,两两相错,无声矗立在飘落的大雪中。
“那一年大雪,我从南海追着你的脚步赶回帝京,”宁弈的声音也像那画上微雪沉凉,“紧赶慢赶,终究是迟了一步,那天你从正殿出,过九龙台,经玉堂大街,越神水门,出永宁门,离京。
而我,自长安门入,过神水门,经玉堂大街,入九龙台,回京。
”
他的手指,缓缓沿着那两条相jiāo相错的路线游移而过,画出一个不jiāo集的圆弧,“你看,只差一步,只差一处,便成不了一个圆满的圆,生生错出了一个断层,却不知道何年何月可以修补完整……知微,我只但望,我们之间,不要再这般相遇而擦肩而错。
”
凤知微的手指,也像他一般,无声顺着那条怅然的线路走过一遍,恍如那年,圣缨郡主远嫁的队伍,和南海钦差回京的队伍,近在咫尺而错身而过。
随即她微微一笑,站起身,环视这十八廊柱,一瞬间她闭上眼睛,似乎想在这夜月色梨花下,将这一幕深深铭记。
等到宁弈站起身时,她已经睁开眼睛,依旧是那样迷蒙而又清明的眼神,笑道:“看看内殿吧。
”一转身,当先进了殿。
殿内自然是锦绣帐幔,熏笼宝鼎,极尽华丽之能事,凤知微得了提醒,并没有太注意这些,目光在墙面一扫,又回忆了一下外面的地面,果然发觉层高有异,只是被那阶梯遮掩,不是jīng通此道的大师,绝不容易发现。
她正在寻找下到下一层殿内的机关,忽然面前整幅的墙一分为二,下半截缓缓沉落,那样巨大的墙壁突然降落,声势惊人,她骇然回首,笑道:“险些以为地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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