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死在出狱前的六个月。”
“……怎么死的?!”
“自杀,用床单把自己吊死了。”
“为什么?”
“罪名为人不齿。”
“这又如何?”
“会得到与罪名相同的……对待。”
桌上的复印件呈现出暗淡的黑白二色,这男人生前还在勤勤恳恳争取减刑,最后压死他的稻草是什么,他将脖子挂在永别的圈套里的时候,又在想什么。
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满篇都是死字,洒上淋漓的血。
沉默片刻,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伏波……那个孩子不知道的吧,她生活那样闭塞……”
唐特助低着头看自己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半晌,才残忍打破她幻想。
“大概是知道的。”
他从一个信封里倒出几张照片,魏璠难以压制心中的惊恐:“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呈堂证据。”
照片上小职员开怀地抱着一个小孩,说着话,孩子乖巧坐在他腿上,低头玩拼图,手腕上的红绳随风飘荡。
孩子的脸被糊掉了,像是火烧过的痕迹,把她脸上的笑容也烧成焦炭。
如果善也可以成为杀人利器,普天之下何以容身。
“她是知道的,开庭当天,她赶到了。”
魏璠不敢想象,赵怀赫是不会允许她有人身自由的,她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小,赵宅城北,法庭城南,四十一公里!
她靠一双脚,被车撞了怎么办,人贩子拐了怎么办,迷了路怎么办,她到底是怎么在孤立无援的禁闭环境中跑去那里,破解密码门与摄像头,跨越斑马线和人群,九九八十一难,也未挡住她去路。
她去那天平与华表的地方,求一个公正。
但她没有跑出那片夜。
“赵怀赫给她办理休学手续的同时伪造了病例,她的证词被宣判无效。”
“没有人会理一个精神病,没有人会信她。”
资料揉成一团,魏璠咬牙切齿,眼泪夺眶而出:“人渣!
你们知道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救她?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大小姐,个体的苦难总是引人注目的,你不要着眼于细节,以后您就会知道,如果看到的只是一个规范数据统计,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感情了。”
魏璠打了一个寒噤:“你在……你在说什么……”
“人命天定,大小姐,这种生而苟且死得随机的人,一茬茬,救不尽的。
粉饰太平才是对他们的最大公平,他们的心理很容易扭曲——这也是先生不愿意您插手的缘故。”
人生的泥沼中多得是苟延残喘者,被戕害着,疯了一般活着,人间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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