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茶烟笼着林氏葱白的指头,涂了大红蔻丹的指甲衬着玉白瓷盏,瞧来恁地刺目。
她咽了咽泛上喉头的那抹酸,转过脸来笑道:“爷这儿住着还习惯,什么时候回竹雪馆?现如今见你一面倒难。”
若非顾倾住在这儿,怕她连进来坐着饮茶的机会都不会有。
顾倾闻言似乎有些惊慌,“奶奶这样说,岂非折煞了奴婢。
奴婢不过依从奶奶所命,尽力讨好五爷……至于奴婢去处,五爷和奶奶不吩咐,奴婢不敢自专。”
林氏冷哼一声,朝她抬了抬手,“瞧你吓得,小脸儿都白了。
我不过跟你说笑罢了,你一向忠心为我,难道我还会疑心你么?半夏,还不把你顾姐姐扶起来。”
半夏闻言“哎”
了一声,上前搀起顾倾。
林氏笑指着身边的空位道:“你坐。”
顾倾摇了摇头,恭敬道:“奴婢不敢。
奶奶今日来此,不知有何吩咐,但凡奴婢所能,必然无所不从。”
“无所不从?当真?”
林氏饮了口茶,托腮倚在案上,“本不过想来瞧瞧你的病情,瞧你这模样,应当是不碍事了。
你这般一说,才叫我想起一件事来。
五爷一向夜里才回,我倒有几天没机会与他说。
你晚上在此,与五爷说话方便,待他回了来,替我跟他提一提。
就说林家大爷在狱里关了日,好些人在外瞧着笑话呢,说他一朝得势不念旧情,自然还有更难听的,我都不好意思说。”
她斜睨着顾倾,含笑道:“这点儿事,以你的聪慧,不会做不好吧?”
顾倾蹙了蹙眉,关切道:“大爷出什么事了?”
林氏笑道:“这你不用问,只管与五爷说了就是,他自然知道内情。”
顿了顿,她抬起尖尖长长的指甲,朝顾倾招招手,“你过来,顾倾。”
顾倾躬身上前,交握在身前的手被她覆住,紧紧捏了两下,“你和你姐姐从入府后就在我的院子里,当年那件事发生后,多少人劝我去报官追缉逃奴,我念着主仆情分,没有追究。
后来,我嫁到薛家,又把你带了来。
顾倾,我一林氏试过几回强闯院落,均落得个灰头土脸的下场,自那以后,也便歇了主动来找薛晟的心思,只能时不时在大夫人和老太太跟前敲敲边鼓,等二位长辈发话押着薛晟回竹雪馆去。
此间如今住进了顾倾,凤隐阁的氛围与往日大相径庭。
以往简朴至极的屋室里,多了许多女孩子用的东西。
大大方方摆在炕上的针线,尚未做完的绣鞋,隔间披挂着的水红色褙子。
床侧多了张妆台,上头摆着几把梳发用的篦子。
窗台上博山炉换成了一大捧暖房里新采的花束,走进屋中,淡而甜的花香迎面扑来。
林氏一时有些恍惚,如今这房里不像书轩,更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住的婚房。
听说,近来上门来与薛晟议事的人都少了。
顾倾迎出来,身上还穿着以往的素旧衣衫,她恭敬地请轰地一声,仿佛有一团火,不受控制地在林氏体内灼烧起来。
她白着脸,嘴唇发颤,下意识去看顾倾。
后者垂着头,脸色绯红,显然难堪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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