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花园比方才亮了许多,庆王借着新点燃灯笼的亮光走进带头的禁军,低声道:“圣上龙体如何?可有受伤?”
带头的禁军是个年轻牙尉,语气冷硬,“恕末将不能多言,奉命办事,早朝前诸位请勿走动,由我护送至殿前。”
唐云羡抱臂斜靠着树干,纤细的身姿松弛却不散漫,她泠然的目光逡巡欣赏着迷蒙暧昧夜里突然的惊变,柔暖的灯烛被禁军森冷的甲胄映得寒光湛湛。
见禁军牙尉态度冷硬不侵,庆王脸上难免有些讪讪的,又不敢在这时招惹禁军头目,于是轻咳一声,笑了笑,“阿玳,牙尉斟杯茶,他军务在身不能饮酒。”
“是,王爷。”
极软又轻的回答像雾一样飘来。
唐云羡低头一笑,收回一直落在牙尉身上的目光,向声音来的方位望去。
从灯火照不到的暗影里浮出个袅娜的倩影,朱红长裙曳地,披纱掩不住光润单薄的雪肩,只看便知纤软的乌黑长发半卷半垂,几分娇慵的堕在鬓边肩上,禁军也有世家子弟,眼见帝京炙手可热的花伎名姝穆玳就这样一步一步踏着优雅的步态走来,不禁手心冒汗,皆紧攥住刀柄生怕滑落。
穆玳韶龄芳华,却有着艳冶的盛名,公卿们盼着她赏面雅集奉上大笔大笔的金钱珠宝,甚至有拿房田两契想博美人的垂青。
牙尉也有那么一瞬晃了神,眼底被柔柔得灯光照亮,可他很快收敛那份惊艳的波澜,“不必,末将静候即可。”
穆玳有些委屈地瞥了庆王一眼,眼底春水转圜波若映星,庆王连忙招手让她回来自己身边,穆玳走出两步,却骤然停住。
她微微侧头去看左边花园斜径旁栽得那棵巨槐,然而树下只站了王府的管事和几个目光灼灼看向自己的禁军士卒,再没旁人。
穆玳压下想蹙眉的冲动,低声应着庆王的召唤,有意无意又把目光流连回树下,刚刚她瞩目的地方只见圆叶一片正悄无声息的飘荡而落。
她若有所思,再不多看,朝着庆王的臂弯移去。
树下,管事盘算着今晚是别想睡了,他打算叫雇来的裱糊匠小姑娘到下人房里将就一晚,可转过身,哪里还有什么粗布荆衣的姑娘,茂盛的垂枝下只他一人。
“再拿些椅子来。”
庆王这时发话,管家顾不上奇怪,急忙应下,跑离树下。
唐云羡跪伏在墙上,茂盛的槐树枝叶将她掩藏得悄无声息,等到院子里又来了一群下人摆起椅子,她才施展轻功,不作任何响动的腾踩而去。
街路在无月无星的夜晚寂静得诡异,巡防的士兵跑步骑马交错而过穿透静夜,还好北城都是深宅大院,唐云羡往南去的身影始终没被发现。
她潜行一段路后落在一处清净院落的高墙上,正要再往里时,却见一人一马晃晃悠悠踩着空空的街,由远而近。
这个时候,这个情形,这人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跟别提还轻轻哼着一听就不是好来路的靡靡小调,在马上摇头晃脑。
而那马像比主人还醉,四只蹄子从街左飘至街右,再乱踏着回来,忽快忽慢的,没走多远就被路过的禁军发现拦下。
“站住!
帝京今夜宵禁不得出行,来者何人?下马回话!”
一队禁军都按下刀柄预备拔刀,马上的人这才知道怕了,酒似乎也彻底醒了,恨不得是滚下的马,跌跌撞撞朝带头的卫戍长鞠躬行礼,禁军带着的灯笼照亮了那人,原来是个文质彬彬的少年郎,他面容清朗,长眉似裁,只是喝了酒,脸颊和唇都红得像涂了胭脂的女人狠狠亲过,“军爷,这是在下的腰牌。”
他自怀中拿出夜里也泛着光的金腰牌,卫戍长接过来一看,刚才的气劲像抽走了一半,蛮横的语气竟缓和了许多,“原来是太府寺少卿徐君惟徐大人,敢问一句为何夜行?”
隐在一旁高枝茂叶的悬铃树后,唐云羡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微微侧头去看,刚才还趾高气昂的禁军卫戍长这时正猫着腰朝徐君惟行了个礼。
太府、司农、大理三寺乃是朝廷上下最无人敢惹的衙门,司农寺管天下粮仓,大理寺掌国法刑罚,太府寺最为阔气,上监皇家库藏,下纳贸易课税,更重要的是负责着官员俸禄,哪个瞎了眼的敢惹太府寺的二把手?
(第1页)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